不畏

红花 (PG One X 贝贝)

我,不畏,打钱!
这文看了几遍虐得我差点没抑郁,睡觉都胸闷。
太太您下次写甜文吧我求你了。
估计是tag太小众,我得把它转出来我们一起看一起嗷嗷哭。

亚述:

取材自Gai和贝贝的《只手遮天》。艺术来源于艺术,让生活不存在。




半架空。西安背景,故事里的西安不是真的西安。




红花


 


第一章


 


小白刚进红花会那天,西安气温三十五。摄氏度。


 


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,他在门前发着愣。太阳烤得后背生疼,他几乎能感受到水汽在后脑勺蒸发时发出的声响。他想转个身,给烤架上摊着的肉翻个面。不然,就得糊了。


 


他抬起手,又很快放下,往后退了两步,仰起头打量红花会宅院。说是宅院,却是仿古的,又因为年代久远,疏于修缮,很有点儿古朴模样。他往宅子左边看了眼,清一色的民居。他往右边看了眼,清一色的民居。红花会的宅子无声无息地嵌在西安城里,连微微凸起的毛糙都没有,平滑,干净。说白了,俩字:普通。


 


小白有些失落。倒不是他真有多么高的期望。这是红花会,这是“那个”红花会。地面哪怕不是金的,也该烟雾缭绕,带着仙气。屋檐哪怕刷的不是纯红的新漆,也该泛着光,刺得人睁不开眼睛。这门里进出过太多在西安城地底名声显赫的人物,他应该能闻出他们的气息。弹壳,皮几万,啊之,蜘蛛,丁飞……贝贝。


 


离正午十二点还有五分钟的时候,小白按下了门铃。


 


小白见到啊之时,先看到的是他的眉毛,浓重,发着狠。利落的板寸和圆润的脸都是后话,等小白把气喘匀了,也就都看清了。那时他已经穿过了前院。院子不大,狭促的一爿天。太阳削出的阴影正好把地面拢成正方的一块。他把视线从啊之的后脑勺移开,四下打量着宅院。同样是旧,同样的“普通”,看着甚至比外面还要逼仄许多。


 


堂屋里摆着张四方木桌,坐着个人,戴着顶黑色的货车帽,看不清脸,就着胡辣汤吃手里的包子,腮帮子鼓鼓的,吃得很投入。小白走近了些,那人转过头,看了小白一眼。阔脸,双眼皮,带着股糊涂不清的劲儿,眼神软软的。小白知道这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,可他猜不到是哪一个。


 


还不如啊之呢,小白想。啊之起码还有对煞气的眉毛。这人几乎没长眉毛。


 


“这么早就来了?”那人含糊不清地说,忙不迭地咽着嘴里的包子,“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,老趁我吃饭的时候找人来。”


 


他斟酌了两秒,把手上剩下的包子全塞进嘴里,接着站起来,左右手来回拍着。说话声音更含糊了,小白揣摩着他到底在说什么。是“我带他四处看”还是“我让他死了算”。啊之往前走了一步。


 


“你坐。我带他看。”他说,“你先把饭吃完。”


 


“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?”好不容易把包子咽下去了,“大中午的,热不热就让人来?”


 


“时间又不是我定的,我他妈还得一早来呢。都跟你似的中午起床。”啊之没再搭理他,从他身边绕了过去,又冲小白招了招手,“过来。我带你看看后面。”他说。


 


“那人谁啊?”小白追上了就悄声问。


 


“你听不出来?内东北大碴子口音你听不出是谁?”


 


“PG One?”


 


“P……皮几万!”啊之提高了音量,后面遥远地传来了东北大碴子口音的叮咛。“别让他进我屋!”皮几万嚷着,声嘶力竭地,“早上起来没收拾!”


 


红花会的宅院,外头看着小,里头更小。听啊之说,红花会的人,倒是不住里面。分散在西安城里,围着宅院绕了一圈。


 


“现在就皮几万一个人。”啊之往厢房指了指,“早前有三个。蜘蛛被他爸赶出家门之后,住在西边的厢房,贝贝和皮几万住东边的。”


 


听到贝贝的名字,小白才又有了些不真实的感觉,后颈冒出层细汗,皮肤酥麻,于是脚又不像是自己的了,才明白已经踏进红花会的地界了,地面就跟棉花糖似的柔软。他得掐自己一把才能逼自己相信,眼前这个敦实的男人就是红花会的啊之,刚才在屋里戴着帽子吃包子的男人是红花会的皮几万,手边的房间,是红花会的贝贝住过的。


 


红花会。“那个”红花会。西安城的红花会。


 


“他俩住一屋?”


 


“早前不是穷嘛,穷。穷懂吗?你不懂,你不明白。你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字儿。就是没钱。皮几万刚来的时候,没地方住,让住宅院里。就俩房,蜘蛛占一个。贝贝心疼他,让他跟他住,柜子腾一半,床腾一半。”


 


“现在蜘蛛呢?”


 


“离开了。不开心就走了,回家了。他是西安人,没那么多舍得舍不得。”


 


“那……”小白的问题没有问完,可啊之明白。所有人都明白。


 


“出国了。”啊之瞥了他一眼,“过两年才回来。”


 


可外面的人不是这么说的。


 


外面的人是怎么说的?


 


啊之看着小白。


 


“外面的人是怎么说的?”


 


啊之的眼里泛着凛冽,带着戾气,小白先前没见过的,让人心里发慌。过了许多个日月红花会的小白才真正明白,红花会的男人都有两双眼睛,一双用来看兄弟,一双用来看对手。但贝贝和皮几万不一样。他们有三双。


 


外面的人是怎么说的?


 


外面的人说贝贝殁了。说红花会怕仇人寻上门来,才说贝贝还在,镇着他们,让他们觉得,等什么时候踩到红花会头上来,贝贝就回来,还是以前那付谁都不怕,拿着劲儿杀红了眼的模样,还是那张年轻稚嫩的脸,还是那双不留情面的手。可没人听说过贝贝的下落,没人再见过他,没人听过他说话。外面的人都说贝贝没了,在西安深秋某个烟雨迷蒙的晚上,被城西姓蒋的老狗当场崩了。所以红花会的人才这么讳莫如深,所以谁都知道,不能在皮几万面前提贝贝的名字。


 


“胡说八道。”啊之转开了视线。可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恨意,小白看见了,看得清楚明白。


 


“贝贝好好儿的。”啊之转身,往堂屋的方向走去,“贝贝命硬。城西的杂碎死绝之前,贝贝不会有事的。”


 


堂屋里还坐着郁郁寡欢的皮几万,帽檐压得很低,坐在堂屋右侧的黑漆木椅上,看见了他们就站起身,像是准备说些欢迎的客套的话。


 


“屋里挺晒哈?”啊之先开了口,“你做爱的时候戴不戴帽子?”


 


“要是操你,我保证不戴帽子。”


 


原本他真打算说些欢迎的客套的话,皮几万,可没来得及。在红花会的宅院里,有许多事儿没来得及就消退了。盛夏的堂屋,窒闷得让人心慌。回忆灏灏地,来了又走了。


 


+


 


“红花会来新人了,知道吗?”


 


盖多少有些不忿,就像数九寒冬里瑟瑟发抖地等待了俩小时却扑了个空,咬牙切齿。抓了抓剃得精溜的寸头,再张开嘴的时候,已经多了一些不屑,少了一些愤慨。


 


“小屁孩……十八岁。你说他们在想什么?不是每个小孩都跟贝贝当年似的好使。贝贝十六岁就不要命。你见过几个人像贝贝一样不要命的?”


 


布瑞吉坐在窗台上,抱着腿,往楼底下看着,脸上始终带着满不在乎的神色,头上的脏辫在黑暗里张牙舞爪,却显得可爱。


 


“怕什么?全部搞死。”


 


盖又是一愣。再不忿再狠戾再乖张再血呼啦一听就让人双眼发红的话


,布瑞吉说起来就变了味道,像是刀没了刃,砍下来了,伤不了人。血都成了一地桃花瓣。他转过头,看着布瑞吉。布瑞吉的诨名原本是英文,Bridge,桥。他真名里就有个桥字。


 


“才十八。我头一回觉得你也老了。你二十三了吧?”


 


“老就老。没得关系。”


 


+


 


孙八一晚餐喝了点儿小酒。微醺,两瓶,醺得他在车后座上坐都坐不直。欧阳靖扶着他,觉着自己对中国社会还是涉世太浅,大老远的从香港跑来西安,就为了吃顿饭,说句话。自己也没劝酒,酸总就自己喝挂了。


 


“叫你不要喝那么多的啦……我系来找你谈生意……”说完了他自己就笑了,说是谈生意,饭桌上却连一句生意都没想起来提。


 


“压力大。”孙八一简短地说,在空气里摆了摆微醺的右手,“顶不住。”


 


“说出来,我帮你顶!”


 


“你也顶不住。”孙八一摇了摇头,“世道变了。”


 


欧阳靖扭头看着他。他想知道自己有什么顶不住的。在美国他连匪帮都不怕,子弹擦过皮肤,刀尖贴着喉咙,欧阳靖站得笔直,冷汗都不出。可他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孙八一发愁。只有孙八一让别人发愁的份儿,什么时候轮到孙八一愁眉苦脸了。


 


“酸总啊,我想见见你那位小朋友……”


 


“明天吧。”孙八一早知道欧阳靖会有这么一句话,“明天我带你去见他。”


 


+


 


天渐渐黑下去的时候,皮几万发起了愁。


 


“八一内东西我们什么时候能给他?都多少天了?”他转过头,看着弹壳。


 


“你让孙八一搬家啊,非他妈要住到城西。明知道城西内群狗见着我们就追着咬。谁特么敢去?”弹壳正坐在堂屋左侧的木椅上,翘着脚,满脸不耐烦。


 


没人信壳总是广东人,口音比皮几万还东北。同样的寸头,浓眉,一脸酷劲。西安城里看弹壳不顺眼的能堵三条街,可那又怎么样呢?


 


“找不着人。上回刘青让辛巴给逮了,知道是我们让他去的,说要再在城西见到刘青,就把胳膊扭下来。”


 


说话的是丁飞,一脸书生气,瘦高个儿,头发随心所欲地长着。要是不开口,要是不知道他是红花会的丁飞,还以为这是哪儿跑来看热闹的大学生。


 


皮几万琢磨了一会儿,把视线转到了啊之身上。啊之被盯着,心里一沉,这时候跑也来不及了。


 


“新来的借我用用?”


 


“别啊,那是老白的亲儿子。一来你就把人送城西去?你不怕,我都怕。”啊之缩了缩脑袋,不看着皮几万,看着弹壳。


 


“没人知道新来的是谁。这头一个月,小白该是安全的。”弹壳发了话,基本上,这事就定了,“也让他见见世面,看看城西什么样。毕竟当年我们都是走过的。”


 


“就这样吧,这人看着还行。”皮几万点了头,“就是嫩点儿。十八岁。”


 


“这话说的。”丁飞瞥了他一眼,“贝贝十六岁就敢一个人爬火车往西南跑,十八岁就在西安横着走了。去个城西你就这么操心?”


 


话说完又是尴尬的沉默。皮几万知道全世界此时此刻又他妈只看着他一个人了,心里一阵窝火,可又没法发作。抬起头,看着丁飞。“能比吗?小白爬过两年火车吗?贝贝十八岁都干过什么了?”


 


“那是。贝贝十八岁干过什么,谁有你了解啊。”


 


皮几万气得半死,一句话憋紧了,说不出口,手指举起来,指着丁飞,很快放下,没半晌又举起来。“我要是死了就是被你给膈应死的。”他说,“嘴真他妈贱。”


 


“敢做不敢认还有脸说我?提到贝贝就发脾气,提到贝贝就发脾气,一天天的。我他妈是给你端屎盆子的这么受你气?不是你干那事也不会搞成这样,蜘蛛也不会走。就提贝贝怎么了?贝贝。贝贝贝贝贝贝我操你妈的皮几万。”


 


啊之看势头不对,抢一步拉住了丁飞。拉完了他心里琢磨,为什么是丁飞呢?为什么不拉皮几万呢?抬起头,一看皮几万,蔫儿的。


 


“随便吧。”皮几万摆了摆手,“懒得跟你来气。”


 


“外面人就等着我们内讧。”弹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“你们俩今天在这儿把话吵完,我看你们都憋挺久的了。红花会没心结,把话说开,有什么过不去的,今天我们就过去。”


 


“没心结。”丁飞把啊之从肩膀上推开,扯了扯衣角,“就是看不惯他老这么不痛快。”


 


“那我也没法强装笑颜啊。”皮几万说,特无奈。


 


弹壳明白。啊之明白。不在场的DP和Mai也明白。丁飞更明白。可明白归明白,日子不该丧气地过。手心阡陌是一起打下来的,贝贝不在,留下的可一点儿都没少。丁飞不求谁脱略形迹,只希望每个人心里都敞亮。


 


“有人往水里丢了饵,就看谁张口咬。又不是没中过套,又不是没吃过亏。贝贝的事算我们栽了,不能再有另一个贝贝。”弹壳说完就走了。啊之也松了手,往后院去了。剩下皮几万跟丁飞在堂屋里面面相觑。有话吗?有。可都不用说了。


 


“明天咱俩一起吃碗面。”丁飞说,语气寡淡,没加盐。


 


+


 


商量着要让小白送东西去孙八一那儿的时候,大伙嘈杂了很一会儿。


 


小白心里明白,红花会的人没法去城西,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。里面讳莫如深的猫腻一两句话说不清楚,只知道城西有群地头蛇,带头人姓蒋,四五十岁,占着城西十几年,本地人,吃得很深,“什么都做。”再来是贵州帮,孙八一的人。


 


道上的人忌讳孙八一。一方面,是他黑白通吃,手上有些实力,又做着正经生意,跑物流,搞房产,西南人在西北,咬牙拼下的天地。另一方面,是他这人实在,说一不二,不搞虚与委蛇的把戏,但你要在他面前耍花招,他绝不善罢甘休。红花会刚做起来的那几年,倚仗了他不少。故事小白也是听过的,说是贝贝一个人跑到西南,动了孙八一的根系,被逮个现行。消息一出大伙儿都说贝贝完了,碰谁不好,碰孙八一。可贝贝回来的时候,是孙八一亲自开车送到红花会宅院门口的,毫发未损,就是神色不对,像是受过些惊吓。


 


毕竟是小,当年贝贝十七。


 


“你去一趟。”皮几万语气温和,像是心情不错,“等你正式入了会,说没去过城西,招人笑话。”


 


“别开车。打车去。”弹壳叮嘱,“离了莲湖才能下车。别让小车和丸子的人看到你。”


 


小白怵了,张着嘴愣了半晌,看着桌上的公文包,想着里面会有什么能有什么,值得他大老远跑到城西去,在姓蒋的地界里穿梭。


 


旁边的啊之忍不住笑出了声音。“怕就别去了啊。”他说。


 


“我去!”小白嚷着,“我明天就去。”抢先一步,把公文包拿在了手上。皮几万看看啊之,啊之看看丁飞,丁飞看着Mai,Mai看着弹壳,都憋着,不能笑。越老的套路就越是有用,这就是为什么到了二十一世纪还得读孙子兵法三十六计。


 


“别怕,都是从送东西开始的。”皮几万仍旧是微笑,“我送过,你之爷送过,贝贝也送过。”


 


一时间都噤了声,小白大气都不敢出。啊之嘱咐过好几次:“知道你想问贝贝,要问就问我,别问皮几万。”每个人都看着皮几万。谁都明白,这是皮几万在这一年里头一回主动提起贝贝。红花会的贝贝,多敏感,多痛,不让谈论,名字都不让提。


 


弹壳知道前一天夜里的冲突到底起了效果,揭了皮几万的痂疮,于是底下的猩红明明白白。红花会宅院里最后一丝尘埃也扫了,亮堂,干净,痛快。


 


“想贝贝了?”说话的是啊之,声音缓缓的,游丝一般,入心入肺,入骨入髓,抓着皮几万的痛脚,专打七寸。


 


“你这话说的……”皮几万话说一半,又卡在喉咙里,抓抓脸颊,压压帽檐,“当然想啊,每天都想。”


 


小白觉着先前很是闹腾的那股嘈杂劲儿,渐渐地褪了。晚风飘进堂屋,那股招人心烦的燠热,也渐渐褪了。啊之收了嬉皮笑脸,丁飞端正了坐姿,把脚从扶手上拿了下来,弹壳不再没完没了地摆弄手上的打火机。


 


沮丧。就跟夜色的瓦蓝蒙住了整个前院似的,堂屋里只剩皮几万的沮丧。


 


“可想了又没用。又不是我多想点儿,他就能早回来点儿。”


 


让人觉得放荡的尘嚣都是外面的,红花会紧闭的院门里面,铮铮的,豁然的,雾霭挡不住的清冽。


 


皮几万下了决心。


 


“要真这样的话。”他说,“我一天就能把他想回来。”


 
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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